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足球的世界里，闪耀的通常是明星，而教练则站在幕后。穆里尼奥可能是唯一一个能让球迷疯狂的教练，他建立了一个强大的精神王国，国王不断激怒他人，寻求敌意。
5月30日凌晨3点，随着欧冠决赛的哨声响起，穆里尼奥构建的强势世界开始显现出迄今为止最危险的裂痕。
这是信徒们恐惧的时刻，尽管这场比赛与领头羊无关，荣耀的主角是切尔西和曼城，经过90分钟的激战，胜利属于切尔西，当曼城主帅瓜迪奥拉悲伤地望着天空时，这悲惨的一幕反映的不仅仅是胜利者的疯狂。穆里尼奥的终身敌人最终没能（几乎）在天平上加上最后的砝码，在他们生命的尽头，穆里尼奥依然是胜利者。
在一个强大的世界里，肩负起它的英雄可以被时间打败，就像传奇故事可以有一个悲剧结局一样。但关键是，你绝不能被对手打败。后者是任何教条都无法解释的事情，在很大程度上实际上意味着这个世界的崩溃，上帝和真主真的不应该在同一领域竞争。
此时，东半球的太阳才刚刚升起，熬夜看球的球迷们终于可以松一口气去睡觉了。今天是周日，经过一夜的兴奋与劳累，很多人宁愿一觉睡到天亮。等他们醒来，黄昏也必然会到来。
尽管屡屡失败，他的故事却从未画上句号。这个人永远不会给自己的故事画上句号。
4月19日，穆里尼奥被热刺解雇，在做出决定之前穆里尼奥时期的国米，信号已经很明显了。在不久前结束的欧联杯四分之一决赛中，热刺如梦游般被淘汰，1:0逼平一线队。这支球队名叫萨格勒布迪纳摩（这个名字需要查一下才能记住）。有趣的是，比赛前主教练恰好在监狱里。这位拥有25个冠军的传奇教练败给了一排座位。
这样的失败没人能解释，球队也不会原谅这样的失败。这一次，穆里尼奥在热刺甚至没撑满一个赛季。两年前他被曼联解雇，舆论大多是同情，直指曼联复杂的政治环境让主帅受困。这一次，枪口集体调转，也是穆里尼奥靠胜利打造的稳固世界第一次向外界发出不再安全的信号。
无数记者蜂拥至热刺总部，相机闪光灯猛烈闪烁，这位明显已老的老人面无表情，迅速上车，开走了。后备箱里放着一张他率领皇马夺冠的海报。海报上，他的头发仍是黑色，这个细节或许让人意识到这样的辉煌离他还很遥远。
报纸不会放过任何一个细枝末节，第二天，嘲讽铺天盖地。当怀疑成为明显的信号，支撑这个世界的规则也摇摇欲坠。穆里尼奥的规则就是胜利，为了达成目标，他不断展现的侵略性和叛逆性，是给世人一盏明灯、一缕气味。如果你不懂足球，至少懂英雄，尤其是那些孤军奋战的英雄。只是，此刻，那个最先说出“我是一个”，那个高喊“上帝之后，上帝是我”的王者，不得不从王座上走下来。
穆里尼奥构建了一个强大的精神王国，在这个王国里，国王不断激怒他人，寻找敌意，从这种敌意中汲取力量，不断向前推进，他需要听话的士兵去攻城夺寨，并告诉他们只有这样才能获得荣耀。
可惜的是，年轻的“士兵们”们就像看透了职场PUA的白领一样，不费吹灰之力就开始工作，谁也猜不到球队内部到底在发生什么，国王队甚至在联赛杯决赛结束前就被踢下台了。
穆里尼奥曾经是奇迹的代名词，而他成功的最重要原因就是对球队的绝对掌控力。
历史上出现强势教练并不罕见，当穆里尼奥曾经创造过三冠王的国际米兰传奇时，上世纪60年代执教国际米兰的埃雷拉就开出了一个条件：我的年薪必须比队内其他球员高，比队内年薪最高的球员，多一里拉。
奇才埃雷拉曾经开启了球队属于教练的时代，穆里尼奥又将其发扬光大，但现在情况不同了，当顶级教练的薪水只有一两千万，而顶级球队球星的薪水动辄上亿英镑时，更衣室里不和谐的声音四起，教练是唯一一个处理不了的问题，会被解雇的人。
更衣室里的裂痕从各种流言蔓延而来：因为教练的原因，热刺球员在训练时不敢笑，球员们觉得训练枯燥无味，没有挑战性，把注意力过多地放在如何阻止对手进球上，却忽视了比赛本身，在研究如何进球，一名重要球员私下表示希望教练被解雇……
内部人士描述了更衣室内的分歧：“四五个人讨厌他（穆里尼奥），四五个人喜欢他，还有四五个人已经不在乎他了。”
更直接的，是穆里尼奥在新闻发布会上对自己球员的批评。
“为什么我之前执教的球队很少输球？因为教练还是那个教练，但是队员不够好。”
“有些错误我不能称之为错误，这是球员水平的问题。”
对于任何天才，人们总会因为他们不朽的成就而忽略他们性格中的怪癖，甚至将这些行为合理化。追随者认为，这曾经是穆里尼奥屡试不爽的绝招。他认为，除了技战术能力，他肯定还是一名心理学家。这种情况不止一次发生过，他公开批评表现不佳的球员，或者把他们放在一边，测试他们的反应。
更多的人开始怀疑，这种将球员推向对面的行为，是否不当，或者只是教练在失控后的无心之言。
要求球员承担责任，不是教练的失职，而是一种考验，他希望球员们从错误中汲取教训，不断反抗、超越自己的极限，从而形成了电影般经典的场景：一个强大而严格的父亲，拯救了一个叛逆的孩子。
穆里尼奥很早就尝到了成功的甜头，2000年他短暂执教本菲卡时，将中场重任托付给了当时名不见经传的葡萄牙国脚马尼切（里贝罗），结果后者在首场比赛中惨败。········作为对马尼切红牌的回报，穆里尼奥一怒之下决定将他降级到预备队。
结果在预备队比赛中，马尼切又一次吃到了红牌，穆里尼奥拦下了这名径直走向更衣室的球员，让他沿着场边线跑一跑，“刺”没有白费，马尼切8分钟内跑了两圈，公然挑战主帅的权威。
第二天，穆里尼奥给马尼切上了一课：“8分钟跑完800米只有两种可能：要么你的训练态度有问题，需要解决；要么你的体能有问题，也需要解决。你今天和B队一起训练，等这个问题解决了再来找我。”
第四天，马尼切认识到了自己的错误，并去找穆里尼奥真诚道歉，不久之后，马尼切就成为了本菲卡的队长，在球场上为穆里尼奥拼搏穆里尼奥时期的国米，随后又跟随教练去了波尔图和切尔西。
类似的例子还有埃托奥、兰帕德、埃辛……穆里尼奥与马特拉齐相拥而泣的场景，谁能不感动呢？
“是的，我哭了很多。我只在战士面前哭。”
但不是每个人都是勇士，也不是每个人都能接受挫折教育，埃托奥会说“穆里尼奥是最能激励球员的教练”，博格巴也会在主教练被解雇时在社交媒体上做出“微笑”的表情。
在球员年纪轻轻就成名、赚到更多钱、能在更多场合表达自己的时代，军训式的沟通方式已经不再有效，球员不需要“现在恨我，以后你会感谢我”，而是要适应年轻人的沟通方式。
这是一个拉莫斯说“教练应该懂得相互尊重，充分信任球员和球队”的时代。
“兰帕德23岁就是男人了，而新一代球员23岁还是孩子。”穆里尼奥早就意识到，这些孩子很容易丧失尊严。
在接任热刺主帅前的首次新闻发布会上，他表示在休假期间，自己认真反思了在曼联和皇马犯下的错误，不会再犯。赛后，他语气冷淡地说道：“当琼斯被迫主罚点球的时候，我就知道我们要倒霉了。”
然而人是很难改变的，尤其是当这些经历曾经带来巨大成功的时候，哪怕这种“成功”发生在十年前。
穆里尼奥必须保持强劲的状态，这个世界显然不允许出现任何裂痕。但他在曼联和热刺被解雇的时候，正如他自己所说，有一辆大篷车经过，一群狗狂吠；你看那些狗，它们只是狂吠，大篷车却一直前行。但当大篷车停下来时会发生什么？
如何与球员相处，似乎是穆里尼奥的天生缺陷。
早在2001年，他还是一名助理教练，即将成为小俱乐部莱里亚的主教练。然而，他的助理教练却不愿降薪离开本菲卡。他的妻子塔米问他：“你想要什么？你想要一个懂得训练的人。一个能提供保护和友谊，善于与球员维持关系的人？”
穆里尼奥回答道：“我不需要训练教练，我在这方面很擅长。我需要一个懂得如何与球员沟通的人，一个在更衣室里有权威的人，一个大人物。”
他没有像前辈瓜迪奥拉、齐达内甚至克鲁伊夫那样拥有辉煌的职业生涯。“运动员穆里尼奥”是一个天赋平平、靠着父亲的光环踢球、在第三级联赛无人问津的男人。他的权威只能来自他的战绩。铁血的防守需要高强度的执行力，所以棍棒的高压才能“锻造”出一个勇士。
这是一条无法争议的完整链条。漂亮足球？胜利才是稳固王位的唯一途径。即使被批评为保守、丑陋，也不能成为前进的绊脚石。有趣的是，穆里尼奥年轻时曾在巴萨俱乐部工作，担任了四年助理教练，向罗布森和范加尔学习，但风格与花式足球的全力攻防风格截然相反。
穆里尼奥从体育大学毕业后，第一份工作是教患有唐氏综合症和严重智力障碍的儿童。他后来承认“这是一个巨大的挑战”，因为他没有足够的技能。帮助这些孩子。我的成功只基于一件事：与他们建立情感联系。
穆里尼奥记得，有些孩子从来不愿意自己走上楼梯，有些孩子从来不愿意做任何简单的运动，他们有各种各样的问题。穆里尼奥的许多治疗计划之所以成功，仅仅是因为他“设身处地为他们着想”。想想这些孩子，向他们表达同情和怜悯。”
或许是单纯的孩子更容易沟通，直率的穆里尼奥越来越无法把握住这群球员的脉搏。
在亚马逊拍摄的450分钟的纪录片《All or ——热刺》中，穆里尼奥发现队里都是一群“好孩子”，一半的球员都在队里呆了5年以上，大家都缺乏竞争力，缺乏斗志，他开玩笑说阿里在训练时“真他妈懒”，对此阿里则以一个腼腆的微笑回应。
穆里尼奥与大家拉近距离的方式就是给自己起绰号，然后自嘲，“请叫我何塞，何塞是阿根廷人的名字。”
或许是因为剧组的原因，纪录片里的穆里尼奥笑容得体，和球员说话彬彬有礼，偶尔还会偷瞄镜头，他似乎在做出改变，不再暴躁，变得更加符合人们对新帅酷的期待。
有些情况会透露出一些线索。例如，在与球员单独谈话时，教练更有可能单方面发言。球员们点头，思考，然后离开。例如，更衣室里听到最多的一句话是“，，……”“不要，不要，不要……”
新赛季到来之后，穆里尼奥在接受采访时松了一口气：“亚马逊的摄像机终于离开了我的更衣室。”
离去的不仅仅是亚马逊的相机。
足球的世界里，弱者会被碾压，失败者会被无情遗忘穆里尼奥时期的国米，曾经创造过辉煌胜利的失败者则会遭到严厉嘲讽直至被遗忘，穆里尼奥或许正在经历这样的时刻。
但穆里尼奥注定是个挑战者，他“斗天斗地斗人”的乐趣无穷，在他挥舞着枪的时候，身后还有一整支教练团队，每个人各司其职，然而老家伙们越来越少了。
被称为狂人二世的博阿斯，2009年离开穆里尼奥，带领波尔图实现小三冠王，先后执教过切尔西、热刺，贝尔在他手下踢球身价数亿，33岁执教顶级俱乐部时，穆里尼奥还在巴萨当翻译，后来又带领泽尼特夺得俄罗斯联赛冠军。
2004年穆里尼奥入主切尔西时，邀请名不见经传的罗杰斯加入教练团队，多年后罗杰斯单干，先后执教沃特福德、雷丁和斯旺西，后成为利物浦主教练。莱斯特城领衔的斯特林城一度排名第四，紧随其后的是利物浦、阿森纳和热刺。
还有跟随穆里尼奥担任助理教练长达17年的鲁伊·法里亚。穆里尼奥执教热刺，曼城后防线在下半场罕见下滑，球队频频丢球被逆转，除了战术上的原因，球员体能也因为层面的原因而出现问题。法里亚原本就是体能教练，情商也很高，做事非常谨慎，每当穆里尼奥和球员发生矛盾时，他都能起到很好的润滑剂作用。ESPN曾透露，穆里尼奥经常对亲密朋友说，他有多想念法里亚。
一名好警察离开了，由 30 岁的萨克拉门托接替。《纽约时报》报道称，这位年轻的助理教练在更衣室里并不受球员欢迎。
强者内敛，这位曾被同事称为“行走的战场”的教练，与对方主教练、俱乐部主席、自家球员斗得不可开交，只剩下他一人，在新闻发布会上喋喋不休，开炮。
当然，忽略那些外界因素并不客观，或许曼联复杂的环境影响了国王的布局，又或许伤病毁掉了热刺纸面上的好阵容，无数个也许的背后，是距离成功越来越远，以及接二连三的被解雇。
被热刺解雇15天后，穆里尼奥不忘“不走”的承诺，接受了永恒之城罗马队主教练一职，在托蒂率队夺得2000-2001赛季意甲冠军后，这支一直徘徊在联赛中游的球队希望穆里尼奥能重现波尔图的奇迹。
消息一出，罗马俱乐部股价飙升26%，意甲上一次因为引援而出现股价大幅波动还是在2018年，当时尤文图斯斥资1亿欧元签下C罗。
毕竟，即使没有足球，穆里尼奥本人也是一项值得欣赏的运动表现。他与裁判争吵，掐记者，往镜头上泼水，在数万客场球迷面前捂住耳朵，享受球迷的嘘声。他被禁止进入球队更衣室，公然藐视欧足联，躲在洗衣篮里偷偷溜进去指导比赛。
“那次我差点就死了！”这位打破常规的人后来接受采访时还颇有些自豪。
穆里尼奥还在践行着葡萄牙诗人佩索阿（也是你的偶像）一百多年前在《不安录》中写下的关于自己人生的话语：“我从不奢求被别人理解，被理解就好比是自我卖淫。我宁愿被人严重误解为不是我的人，也不愿被别人体面而自然地当作人而忽视。”
BBC足球作家麦克纳尔蒂曾说，不管你是爱他还是恨他，他都是特别的。在斯坦福桥和圣西罗，总有“穆里尼奥之歌”，但穆里尼奥的对手们却对他恨之入骨。
纪录片里的穆里尼奥戴着黑框眼镜，身穿紫色紧身裤，弯腰驼背地在办公室的战术板上写字，一头白发让他显得有些苍老。镜头突然拉近，他正聚精会神地听着，电视里正播放着足球评论员对穆里尼奥的点评：
穆里尼奥的巅峰时期已经过去了。
足球史上最伟大的教练之一从战术板上撕下一页，站起来，关掉电视，说了一句“滚开”。
- 结尾 -
撰文 | 张锋